汉武帝刘彻即帝位后，好神仙方术，常到五岳等名山大川上祈祷神灵，以求得道成仙。元封元年四月戊辰，汉武帝与东方朔、董仲君在承华殿闲聊之时，忽有一身着青衣的女子飘然而至，汉武帝惊愕地问道“姑娘何许人？”女子答曰：“我乃王母娘娘信使，叫王子登。”并传达王母娘娘旨意，“从今日清斋，不闲人事，至七月七日，王母暂来也。”
七月七日，汉武帝下令将宫廷内外清扫一新，在大殿为西王母设置专座。地上铺着紫色地毯，点燃百和薰香，挂起云锦帏帐，灯烛如昼，汉武帝穿上华丽的礼服，恭敬地站在宫廷台阶下，恭候西王母的降临。
至深夜二更时分，忽见西南天空涌起阵阵白云，翻卷飞奔而来，云团越来越近，隐约还传来箫鼓音乐之声。转眼间，西王母腾云而至殿前，群仙也像鸟群一样跟随其后。“或驾龙虎，或乘白麟，或乘白鹤，或乘轩车，或乘天马，群仙数千，光耀庭宇。”在宴会中，王母娘娘命侍女取来“大如鸭卵，形圆青色”的仙桃七颗，将四颗赠予汉武帝，自食三颗，还赞赏汉武帝为“赤龙转世”。
这段美丽的传说源自于《太平广记》“神仙三之汉武帝”。历代以来，以此故事为主题演绎而成的画作枚不胜数。在松美术馆“明月松间照——中国古代绘画中的‘松’”展览中，就有一件借此故事而演绎出的画作《汉宫秋图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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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《汉宫秋图》宋 佚名 于松美术馆展出至本月底
这件以《汉宫秋图》命名的作品，可能首先让人想到元代著名杂剧家马致远所写关于昭君出塞的故事《汉宫秋》，然而，此作不借“汉宫秋景”或“汉宫秋色”之意，不仅与昭君出塞的故事毫无瓜葛，更与马致远的《汉宫秋》全不相干。画中所绘之内容，反而是上文所讲汉武帝会见西王母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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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了解画作的背景信息后，我们随着徐徐展开的画卷，一起阅读画作的主题、故事、风物、风格和意境。
01
汉宫秋色
展开画卷，观者视角随着画面右下角的挑夫进入秋日的湖光山色之景。挑夫即将跨过一座小桥，河畔道路绿树环绕，一道围墙隔出一处庭院，高墙阔院，院内殿宇回廊、湖石苑囿，池桥河汀相间。一座气派的大门将院内院外隔开，门口三人对坐，两人似正在交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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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园中，一边是各色高树和竹林环绕的屋宇，一边是隔着竹篱的小院，园中有草垛、嬉戏的两条狗，还有一位站在门口观望的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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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层叠的屋檐下，出现画面又一组场景，一位仆人正在庭院中打扫，还有两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，似乎正在细语交谈。正厅之中，画中主要人物在几位宫女陪侍之下，款款而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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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宫墙，绕回廊，随着画幅的展开，进入到画面的另一组场景之中：画中呈现了一个宴饮场景，几位宫女手持乐器，正在调试准备之中，也有宫女站立案几之前，筹备宴饮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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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过宴会庭院，跟随几位携琴和其他雅物的童子，经过一座小桥，来到湖边休憩之处，也进入画面的另一个场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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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水而建的园林中，水岸用石块叠砌加固，岸沿围以栏杆，湖胖柳阴下，一伺者站在摆着茶器、食器的桌前，前方是两位正在交谈的官员，画中主要人物，在几位仆童伺候下，静坐于榻上，静赏眼前的巨峰和奇松，体悟丘壑奇松之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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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家着笔表现西王母驾临之前的准备阶段，而不是刻画表现故事发生时纷繁的景象，虽是故事画，但画家却克制地将人物融于景色之中，含蓄地表现画中内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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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观看一件古代书画之时，除了了解画中所绘情节内容之外，我们更不要错过诸多隐藏着人文历史、时代背景、风俗人情的细节，观看画面细节，也是古书画鉴赏的乐趣所在。
02
存世宋画中 也属上上层
细观画面，画家通过工整俊秀的笔法，极力刻画着宫廷苑囿之景，室外装修与陈设也是不厌其繁，细到毫末。
画中的建筑用界尺而作，线条劲细，外形比例优美，空间虚敞通透，梁柱斗栱表现准确，装饰华美，可以视为南宋宫苑建筑的写真。比如，屋顶多单檐歇山式；屋顶正脊及四周垂脊顶端都用带弯角的兽头来装饰；屋顶的形式除单纯的两面前后倾坡外还有十字形的；门窗一概为格子棂；门拱除檐柱正上方的柱头铺作外，角柱用转角铺作……这些画中的建筑样式都是在传世宋画中普遍可以见到的。如刘松年的《四季山水图》、张择端《清明上河图》，南宋萧照的《中兴瑞应图》、马远《华灯侍宴图》、李嵩《高阁焚香图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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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中描绘了几组人物，聚散动息，顾盼有态，意境古雅，典雅工丽的风格，堪称宫廷画家的上乘之作。画中人物服饰也符合宋代宫装，比如女子着对襟、圆领长衫，梳双丫之类，都可在宋画《瑶台步月图》乃至传为宋徽宗《听琴图》中见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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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从陈设用器来看，画作以宋画写实的笔法，描绘了汉代行宫的生活面貌，卷尾无围栏的榻上的长方瓷枕、榻边几上的影青持壶、几案等陈设家具，以及散见卷中的阮、典颈琵琶等乐器，都可见于宋画中，如北京故宫博物院藏阮郜《阆苑女仙图》、南宋《竹林拔阮图》等。
五代 阮郜《阆苑女仙图》局部
南宋 佚名《竹林拔阮图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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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作在细致刻画宫廷之景、叙述故事之时，用谨慎的笔触，呈现庭院山水的空灵之景，表现出了浓浓的秋意，对于环境意境的营造，正是南宋时期画作的风格和特点。
从建筑、服饰、生活用具、画面风格表现等方面考量，此作极可能是南宋画院名手奉命所绘纪实之作。鉴定家钟银兰将此作与上海博物馆收藏的南宋时期画作相比，认为此作，“也属上上层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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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赏读一幅古画之时，我们还可以通过画面的题跋、印章等辅助信息，进一步了解画作的历代收藏情况和后世对画作、画家的品评，借此辅助我们对画作的鉴赏。
03
乾隆所珍 藏家所宝
《汉宫秋图》前有乾隆御题“萧景澄华”四字引首，用乾隆朝特造精制之仿澄心堂纸，钤“乾隆年仿澄心堂纸”隶书印。“萧景澄华”四字不仅契合画中描绘的秋意，：“萧景”为描绘汉元帝时代王昭君的和亲的历史窘况，“澄华”则高度概括汉文化的核心内容——以“义”与“仁”治理天下的理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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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字上方，盖了一枚乾隆印章：乾隆宸翰。后跟御诗四首：
一，满幅寒光秋意多，凉生别殿罢云和。尹邢相见惊真是，俛泣低头叹若何。
二，玉笙瑶瑟祀昆台，王母知来知不来。刚得青鸾传信到，珠帘翠扇一时开。
三，长信天街迤逦深，石床绨几别松荫。刘郎真是秋风客，落叶哀蝉独自吟。
四，尔时院本出宣和，纨扇金砧敛怨娥。艮岳秋声大相似，凄凉五国兆无讹。
“己卯孟冬上澣御题”则直接表明题写诗歌的具体时间。四首诗分别点时了画意、年代，可作鉴赏之参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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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作深为乾隆所爱，在画幅上，盖满其各式印章，卷内钤印22方，其中，乾隆鉴藏玺印“八玺全”。二十多方印章和亲自题写诗歌，考证画中描绘的内容，足见乾隆这位“十全天子”对《汉宫秋图》的喜爱之情。
随着清王朝的覆亡，这件深为乾隆喜爱的画作也流落民间，成为“小校经阁”主人、原中国实业银行总经理刘晦之先生的收藏。历宋至今，这件时近千载的古书画，历经岁月的洗礼，依然熠熠生辉，是宋画家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。
图像比文字、言说更有力量，它以直观的方式，把丰富的信息呈现在人们眼前，让我们跨越千年，去了解已经远逝的朝代和历史，在古画里品读古人的生活方式与闲情逸致，不仅了解过去，还能获得高雅的享受，陶冶我们的情操。
合作 | 大海航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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